在京味文化中追寻人间正道
2017年，刘家成导演（前左一）在电视剧《正阳门下小女人》拍摄现场。
随着《情满九道弯》的播出，我执导的电视剧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形成了一个“傻子”系列：从“傻春”（《傻春》女主角赵素春）到“傻柱”（《情满四合院》男主角何雨柱）再到“傻茂”（《情满九道弯》男主角杨树茂）。这当然不是偶然和巧合，而是我刻意为之。我想通过电视剧传递这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人还是要适当地“傻”一点。
刘家成2010年导演的电视剧《傻春》海报。
“傻气”的背后是善良大气
我提倡的适当的“傻”，当然不是智商低，而是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的时候傻，是正直、忠厚、善良、单纯，不要太精明、太会算计、太功利。像《情满四合院》里的“傻柱”，总是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助别人、成全别人，但其实他并不傻，在整治自私自利的许大茂时，他有的是鬼点子，效果还特别好。显然，“傻柱”的傻是故意的，他傻的本质是善良，是助人为乐、与人方便。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傻柱”从来不傻，而是心如明镜、洞若观火。《情满九道弯》里的“傻茂”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非常成功的企业家，他的傻，是对亲情、友情、爱情的重视和坚守，是面对亲人、朋友、爱人故意为之的让步、宽容和关切，体现出大格局、大胸怀。这种傻，看似暂时牺牲了一定的个人利益，但换来的是人们的肯定和赞许、支持和帮助，最终得到的是人生的圆满和成功。常言道：“傻人有傻福。”就是因为所谓的“傻人”凡事不计较利益、得失，广结善缘，关键时刻自然会有众人帮助。反之，机关算尽、赚便宜没够的人，到了关键时刻自然无人伸手拉一把，因为这种人素无恩德于人，谁会去帮他呢？
我通过电视剧宣扬这种“傻人有傻福”的价值观，是有很深的用意的。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市场交换原则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精于算计的人有时被称赞为“能干”，也有人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甚至以为只要成功了，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而善良单纯的人经常会被当作“傻帽儿”，受到嘲笑，成为无用的代名词。但我相信，市场经济和民风淳朴之间，并不是对立和冲突的，恰恰相反，真正好的、成熟的市场经济，应该以善良单纯为基础。因为坑蒙拐骗、偷工减料、弄虚作假、斤斤计较、损人利己的行为，破坏市场的正常秩序，影响市场经济的健康运行，最终损害的是所有人的根本利益，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才是市场经济的正道。“傻春”“傻柱”“傻茂”都能成为成功的企业家，绝对不是偶然的。
从另一个层面上讲，人多一点“傻气”，不全是为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更多的是可以获得自己内心的安宁。“傻春”面对家庭的重担无怨无悔，“傻柱”面对生活的不易依然嘻嘻哈哈，“傻茂”面对朋友的背叛最终一笑泯恩仇，这些正是他们内心安宁、豁达通透的表现。这种生活态度和境界，岂是《情满四合院》里的许大茂、《情满九道弯》里的贺薛阳之流所能拥有的？从他们始终活得开心坦荡这方面来看，谁又能说他们傻呢？
刘家成2014年导演的电视剧《情满四合院》剧照。
“傻气”是京味文化特征之一
这些年我创作的电视剧里的人物形象，多数都冒着一股“傻气”，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很精明的人物，如《正阳门下》中的韩春明，《正阳门下小女人》中的徐慧珍，也都有外人看来“犯傻”的举动。他们心怀大爱、不计个人得失的冒“傻气”行为，透露出非常可贵的品质，正是我们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需要大力提倡的。同时，这些优秀品质也是京味文化的重要内涵，是值得我们今天挖掘、传承的宝藏。
京味文化内涵丰富，大气、局气是其中的突出特征。这种大气、局气体现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中，就是看得开、不计较、肯吃亏，是“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的豁达、与亲友风雨同舟的笃定以及面对苦难与坎坷的举重若轻。我拍京味电视剧，必须把这些展现出来。这背后折射的是皇城根儿下的百姓看惯了风云变幻的释然和从容。当然，这种品质不受地域限制，不是北京独有，而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也是全世界都接受、提倡的价值观。《正阳门下》等剧能走出国门、风行海外，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突出地域特色，不但与宣扬人类普遍的价值观不冲突，还是增强文艺作品感染力、表现力的重要手段。从某种意义上讲，地域特色是否突出，是影视作品能否接地气的标准之一。如果一部讲述北京胡同和四合院里普通人故事的作品毫无北京特色，即使换到上海、天津、重庆，人物、故事、场景等依然适用，只能说作品本身是虚浮的，没有真正深入生活。像《情满四合院》的故事，就具有鲜明的北京特色，否则整个故事都立不住。很多人喜欢看《情满四合院》，就是因为喜欢里面充溢的京味。
刘家成2022年导演的电视剧《情满九道弯》剧照。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通过赞颂“傻气”弘扬正气
我深知，通过电视剧传递价值观一定不能生硬，必须接地气、有烟火气，而且真实可信。人心都是向善的，但生硬的、高高在上的价值灌输会令观众反感。因此，电视剧应该润物细无声地讲好百姓生活故事，潜移默化地传递正确的价值观。
我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对北京人和北京人的生活很熟悉。对每个电视剧创作者来说，拍自己熟悉的生活，是最便捷的创作路径。当下中国的电视剧百花园里，有地域特色的电视剧还不够多。我们应该进一步深入挖掘现实生活，体察和反映百姓冷暖，使体现各种地域文化风格的影视剧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推动中国电视剧创作绽放更加绚烂的花朵。
地域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在弘扬地域文化的过程中，也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我拍摄的京味电视剧中，许大茂、贺薛阳等人物都是突出的反面典型。
虽然这些年我执导了多部京味电视剧，也取得了不少成绩，但深感自己在京味文化的发掘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我执导年代剧比较多，现代生活剧偏少；有些剧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套路，应进行较大幅度的创新。未来我还会坚持个人风格，同时也会积极寻求新的突破。多创作充满浓郁京味的电视剧，依然是我主要的创作方向。最近我正在筹拍《情满簋街》《情满钟鼓楼》等京味作品，致力于将“情满”系列打造成更加闪亮的京味电视剧品牌。我还将在现代都市生活剧方面发力，涉足更多类型的电视剧创作，努力丰富自己的创作风格，打造更具变化、更加丰满的作品，满足观众多元的精神文化需求，传递更多正能量，为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作者刘家成为导演、北京电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
《人民日报海外版》（2023年03月24日第07版）
